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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印象

发表时间:2022-01-05 10:01:48 来源:星沙新闻网 作者:雷克龙 编辑:吴家齐

◎雷克龙

进山的路歪歪扭扭,时而粗时而细,时而陡时而缓。路面不时有些修补的痕迹,像一张张不规则的旧创可贴。路边杂草一片枯黄,很难看,但又不肯轻易死掉。高高低低的灌木长进小山坡顶、山腰、山脚、墙下,还有门缝,有的很过分地长进了墙的肉里。一阵阵淘气的风又故意把草吹得趴下,把树吹弯,把路吹得更歪。这里,仿佛老天爷小时候随性涂鸦的画作。

偏偏在这样的路上,不时会有大大小小的车辆驶过,当然,也有不少农用三轮和摩托车飞奔。会车时,两车急忙放缓速度,或者停下来,好让对方把自己瞧清楚。如果是两辆小三轮,双方会在扁仄的路上紧挨着停住,也不用下车,你递一根烟,我给一颗槟榔,笑呵呵地、大声地聊一会儿,再呼哧而过;如果是两辆小车,双方也会在隔几米的地方停下,鸣几下喇叭算是打过了招呼,再隔窗对望大概十来秒。最终会有一辆车后退、拉边儿,轮胎和模糊的路沿对齐,有时会超出一点,有时会碾压到边上的小菜畦,好让对方通过。就好像你对生活笑,生活也对你笑;生活要为难你,你只好先退一退。

路的尽头,是另一条路。

有一小段路边,紧贴着一串房屋,几个孩子在屋前嬉戏,穿得五颜六色的,像一串可爱的糖葫芦。要拐弯了,路边冒出一座二层小楼,墙面上瓷砖和油漆东缺几块,西少几绺,窄窄的台阶上长着些许灰苔。估计许久未曾住人了。夕阳下,小楼仿佛一颗肿瘤杵在路的膝盖处,它的影子则如一大张灰布把路整个蒙住。

往路的一边伸展,一些地势稍微平坦的地方,面积大点的会被农田和鱼塘填满,小面积的则被三两间房屋填空。这个时候,稻谷差不多都收完了,留下胡子似的一茬茬草梆子。有的田地,明年开春就会播种,有的田地,听说要等到五六月份才会种点儿什么。老农民们收完粮食后就开始悠闲起来,丰不丰收,早已没了什么关系。

鱼塘有方的、长的、圆的和勺子状的。钓者围成一圈,好像上了桌。这会儿没下雨,太阳也不烈,但他们都戴着帽子,有草帽,有鸭舌帽,有的还撑起大伞,做双层保护。大家都坐在小圆凳上,边上放着大鱼篓,时不时往水里撒一把“窝子”,静待鱼儿上钩。七八个人至少得撒七八把“窝子”。鱼儿需要选择死在谁手里。

终于,有条小鱼生出同情心,咬钩了,被一位老者钓起,放进大鱼篓。我忍不住猜,鱼仁还是人愚?对钓者来说,今天,不是钓鱼的好日子——但凡钓不到鱼的日子,都不算好日子。又或许,能到鱼塘垂钓的日子,到底还是好日子吧。

小路再努力延伸,就到了集市,小路就得改名叫“街”。街上门可罗雀,有两个小超市和一个大超市。小超市卖的最多的是香烟,大超市里什么都有卖,但顾客掰指可数。街两旁每隔几米就有一棵枫树,离地一米高以下刷了石灰,排列得很整齐。

据说这里曾经繁荣过一段时间,一个制造业巨无霸企业曾在这里建厂,后来不知何故搬走了,集市就渐渐萧条下来。总归繁荣过,虽然没能留住大量年轻人,热闹不再,但老人们作为这里曾经繁荣过的痕迹留了下来。好比人们常说的一句话:破船,总能拆出几颗锈钉。

你要是愿意往前走几分钟,再拐个弯,会看到一所小学。黄墙粉柱,校门前一片开阔,两扇门轻轻朝里收。如果赶巧,学生们正在做课间操,请你驻足细听: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声音整齐、有劲,比手机里的闹铃和任何一首曲子更能振奋精神。

如果你能走进校园看看,路边花坛里的小灌木丛会热闹地向你挥手。你除了能看到许多青翠的植被,还会发现不少小灰雀。它们是那么小,有的像一个个音符在树枝上跳动;有的在屋顶打盹;有的像一块块橡皮擦,啄着操场上的小沙砾;还有的干脆挡在你前进的路上瞅着你,要是你实在靠得太近了,它才很不情愿地给你让个道,没一点怕人的觉悟。

下课了,打篮球的男孩子看见了你,会冲你一笑,然后继续打球。跳绳的小朋友看见了你,会笑嘻嘻地跑过来,行个抱拳礼,喊一声“叔叔好”或“阿姨好”,无论你三十几、四十几或者五十岁。如果你恰好是年轻一点的女性,漂亮的一年级小姑娘也会笑嘻嘻地跑过来,行个抱拳礼,眼珠子一转,咧开小嘴,露出石榴般的小牙粒,又奶又甜地喊一声“姐姐好”,让你心花怒放。

上课铃声一响,孩子们都跑向教室,每次响铃,都有老师在喊:“别跑,别跑,注意安全!”不过,孩子们总能跑赢铃声,在铃声结束前回到教室,只留下一块带余温的操场。

这小小的学校,让整个山村,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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