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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如知音

发表时间:2022-05-10 11:58:41 来源:星沙新闻网 作者: 编辑:吴家齐

◎蔡英

捧着一杯绿茶,看着悠然飘过的云朵,我的思绪穿越时光的千山万水,回到来时的小径。往事如潺潺溪水般,鲜活地从眼前流过。

自记事起,父亲劳作回来总捧着一杯茶。白色的搪瓷缸,浓郁的绿茶,褐色的茶汤。我偷偷地抿过一口,苦苦的,然后有微微的甜、淡淡的香。父亲喜欢坐在禾场里的老柚树下,抿一大口茶,再卷上自家种的旱烟,古铜色的脸庞上写着满足与自在。一缸子茶喝完了,再续上一缸子。父亲喝茶时发出咕咕的响声,与灶屋里劈啪的柴火燃烧声相互呼应。他手上轻雾缭绕的旱烟,也与屋顶的袅袅炊烟相互致敬。对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四个孩子要读书吃饭穿衣,无疑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前路漫漫似乎看不到任何希冀。那时我就断定,茶是件好物事,至少让这位家徒四壁的穷苦农民这一刻不再愁眉苦脸。

母亲亦喜欢茶。小时,家里来了客人,她便嘱我生火炒半瓢黄豆,再加一茶碗芝麻。黄豆圆滚滚的,饱满得像村里的新嫁娘。芝麻娇小玲珑,像邻家细眉细眼的女孩。黄豆和芝麻在铁锅里欢快地蹦跳,发出细碎动人的歌声。母亲一把将茶叶、擂碎的生姜、炒熟的黄豆和芝麻放进瓷缸,然后倒入将滚开的井水,再挑进一点盐,一碗碗筛到蓝花的茶碗里,这就是喷香的豆子芝麻茶了。喝上两碗这样的茶,肚子便半饱了。这时,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无端生出惬意与慵懒来。黑瘦的母亲坐在树叶漏下的碎光里,脸色温柔,完全没有寻常的疲倦与不耐烦。灰色的生活底色被这一碗豆子芝麻茶冲淡了不少,显出原本温柔细腻的质地来。

由此,我也爱上喝茶。小孩子只知道贪嘴,喜欢浓香的豆子芝麻茶,当作点心。那些给我筛过豆子茶、给过我鼓励与关爱的长辈,至今留在记忆里,给贫寒的童年镀上一层暖色。后来,我到外地上大学,临走时母亲总要拿一包茶叶给我——自家后山的茶场生长的,她亲手制作的。居住在他乡的日子里,每天晚上泡上一杯茶。氤氲的雾气里,我看到父亲佝偻着身体砸石头,母亲挥舞着锄头挖红薯,他们那么近,近到伸手可及,近到似乎可以触摸到他们黝黑瘦削的脸。抿一口茶汤,苦涩里有微甘,我闻到了灶屋烟熏火燎的气息,闻到了村里茶场花草的清香,它们那么近,近到似乎可以掐下它们鲜嫩的枝条。茶叶是解药,可以解思乡之苦。

大学毕业后,我到乡镇工作。偏远地方的生活无疑是清苦的,也是寂寞的。深夜静悄悄,人们早早安歇了,我坐在空空的宿舍里,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书。书是从县城图书馆借来的外国名著,手边是一杯家乡的绿茶。当然是母亲的茶。玻璃杯里的茶叶修长纤细,有着袅娜的身段,它们时起时浮,陪伴着我度过漫漫长夜。街上有摩托车飞驰而过,晚归的年轻人醉意朦胧地高歌,我充耳不闻,沉醉在幽深精美的文字里。多年的阅读生涯,让我觉得书与茶是知音,书香可减茶香之苦,茶香可助书香之雅。其实,有书相伴的日子就不会孤寂,有茶相依相偎的时光就不会庸俗。也许茶叶还是一种补药,可以补灵魂之虚,也可以壮精神之脊梁。

年过不惑,我常常坐在清冷的夜色里,一面喝茶,一面阅读或敲字。夜色、文字、茶香、月光慢慢融合,心灵豁然开朗,心境自然也就物我两忘。有时,我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看一片片茶叶在水里浮沉起落,然后舒展开身体,像戏台上的女子轻舞水袖。由幼稚生长到青涩发育,再到成熟丰盈,最后到消失,这是茶叶的生命。茶是不易的,生长时历经风霜雨雪的侵袭,采摘时历经枝叶分离的苦痛,制作时历经烘烤揉搓的折磨,还要历经滚水烫汤的冲泡,最后才成就茶的清韵与醇香。这样,我就着夜色和书香,将一壶茶由浓绿喝到淡黄,最后至无色无味。

茶如知音。喝茶喝久了,生命也就慢慢通透。人生的沉浮,命运的起落,苦涩如茶,清香亦如茶。既然喜欢茶的清淡与超然,那就安然过一种简单寂静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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