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旺根

我的故乡是长沙东乡的一个小山村，离别多年却对它情有独钟，十分眷恋。而今退休，终于常有机会回到梦绕情牵的生我养我的黄土地。

当年的故乡，常看那山、那水、那树、那人、那屋、那庄稼，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然一旦远离故土，故乡一草一木、一花一苗、人情世故却常在我脑海里盘旋，让人难以忘怀。

记得儿时，每当夏秋收获季节，庄稼登场，田中扮桶打谷声，水牛拉犁吆喝声，禾场上捶豆的连枷声，翻晒的木耙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汇成一支支交响曲。乡亲们的脸上挂满丰收的喜悦与微笑。每当扮禾时节，我提个小竹篮常去田中捡稻穗，那一寸短长的穗谷我都拾起来，生怕丢掉可惜了。一位扮禾师傅见着低声说：“这个伢子真节约啊，今后长大了会有出息的……”我听了心里好凉快！

夏日的田头，我常和几个小伙伴到水圳里捞鱼虾或盘泥鳅捉螃蠏，虽弄得满身泥浆，但瞧瞧小木桶里的渔获，心里毫无怨言，因回到家里能改善一下伙食，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每到冬日，家家晒坪上铺起了篾晒垫，将红薯丝摊在晒垫上晒干，以备来年五荒六月蒸在饭里充饥。清晨，冬雾朦胧，太阳还没露头，我和侄儿把头天晚上洗好的红薯装入刨箱，两人对坐一推一拉，刨出根根纤细的银丝，放在大澡盆里冲洗淀粉后，用箩筐挑到坪里撒在睡垫上，头上渗出汗珠，浑身发热，心里清凉的！

有时还拣大个红薯刮去一层皮，砍成一坨坨放在大铁锅里蒸熟，捣烂成浆装入木箱里压紧，待次日天晴早晨用刮子刮成一块块红薯片，晒干后剪成小块块，待寒天腊月用清油炸制成熟红薯片当零食韵味，抑或等春节过年招待客人，也可作为土特产馈赠亲友们。

一晃数十年过去，我定居城市，难回桑梓。故乡却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侄儿们都已成家立业，迁居集镇盖起了小洋楼，既开店经商，又务农种菜创收，生活安居乐业。乡村当年的红薯刨箱不见了，一些家用农具失业了。农家小镇洋楼鳞次栉比，彩灯闪烁。房中安装上热水器，用上自来水，厕所坐式马桶洁白刷亮，厨房液化气灶具配上抽油烟机，洁净无尘，一应俱全。农家杂屋摆上了电动机、翻耕机、插秧机、收割机，机机相连，环环相扣，就连晒谷坪也转移至屋顶水泥坪，冬晒衣服夏晒谷。空调机箱也安装在阳台外的墙壁上。奥廸、宝马、大众等品牌小汽车停放农家小院。院内花坛紧依，月桂、月季、桃李、石榴品种齐全，应季生艳。特别是那院内花池波光粼粼，锦鲤红鲫，摇头摆尾，躲藏荷叶下，漫游亭亭玉立的花丛中，一派生机盎然。

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路灯摆长龙，五光十色，农家彩映客厅，光芒四射。家人都手持智能手机，互通音讯脸露笑容。乡亲们有躺在客厅沙发上选看大屏幕液晶数码电视剧，或投影屏幕看网剧，或全神贯注观看省市和中央新闻。老年人都配戴上钻石戒指或金手镯，颈上挂起玉佩或佛象玉坠，聚集院内，三五成群地谈古论今，或畅聊今日新闻。而聊得火热朝天的还是事关农村土地流转承包、乡村振兴等相关切身利益的大事。

在这故乡探亲期间，与亲友们共进了晚餐。趁小憩时，我到附近农家转了一圈，受到乡亲们的热情款待。家家泡上一杯清茶，有高桥“银峰”、湘丰“毛尖”、金井绿茶，杯杯沁人心脾。家乡的方言土语仍是那么亲切，和谐，淳朴，胜似杯杯美酒令我惬意，陶醉！

几个未曾见面的儿童，围着我不断询问开来，感到十分亲切！

啊，故乡变了，变得与城市一样“洋”气了。在乡野“别墅”群中，我成了一位“陌生”的不速之客，心潮澎湃，一种对故乡的眷恋之情油然而生！

真是：卅载回乡故里行，乡音没改白头盈。侄孙初见难相认，直问爷爷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