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上午，史润东（右一）在果园镇新时代文明实践所向志愿者和附近群众表演快板，逗得大家合不拢嘴。章帝 摄

◎星沙时报记者 任凭 梁焕鑫

实习生 史钰晗

戏台上，56岁的史润东看不出年纪。他的一招一式，依然稳健有力。

不管多冷，他每天早起都要吊嗓子，想让岁月的侵蚀来得不要那么急切。“咿呀呀~”一个个音节从嗓子眼里往外冒，字正腔圆，宽厚脆亮。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衰老不可避免。但是作为长沙县果园镇一名资深“戏精”，史润东最惦记的，是戏不要随着自己一起老去。

好在果园从来有戏。幼时田汉曾在此枕戏而眠。史润东爱跟孩子们讲的，也是田汉的故事：“他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骑在舅舅肩上去看戏。”

如今，国歌故里处处起歌声：第一家农民诗社、第一个田汉农民艺术团、第一届农民歌手大赛……富起来的果园群众把自己排进戏里、写进歌里、嵌在诗里。

春节临近，果园户户丰收，一台好戏水到渠成。田汉文化园里，台上锣鼓家什猛一响，台下黑乎乎清一色仰望的脸上，会和“戏精”一样，漾开一片十八岁春光。

老台唱新戏

果园曾是戏窝子。上世纪80年代行情最好时候，果园几乎有多少个村庄就有多少个戏台。直到后来，电视机把戏台前的村民都拽回了各自的屋里。

戏班子也就渐渐散了。坚持下来的，只有史润东。零几年的时候，史润东在益阳、宁乡的花鼓戏班子里结交了几个老口子，凑了个“表演游击队”，专跑红白喜事。

2019年，他萌生出组团的想法。一天下来，他就把镇域内会唱戏、会表演的人联系了一遍，还真让他召集一批文艺爱好者，一支文艺轻骑兵初见雏形。

队伍有了，“戏精”就不想再唱老戏了。他用了大半辈子亲眼见证时代的变迁，无论是人们打发时间的方式，还是养家糊口的手段，都在不断变化，不断丰富。许多传统的东西变得不够快，就被向前飞奔的时代抛下了。

当时，正逢果园镇获评“湖南省首批十大特色文旅小镇”，史润东从镇情出发，逐一改编出展现果园新变化的花鼓戏表演唱《张老倌游果园》、称赞群众自治的《组规民约赞》、反映龙虾产业的《稻田龙虾梦》……村民演，演村民，戏精的戏一下大受欢迎。

一台好戏的出现，可以让村庄更有活力，连日子也像绸缎一样富足无比。果园镇老戏台上的一出出新戏，又渐渐地把人们从手机、电视机前拉回了生活里。

到目前，史润东团队共演出100余场，场场爆满。

旧曲捧新人

果园人越来越爱听戏，每逢八月十五，华佗庙里香火不断、戏曲高唱，但听戏的多为中老年人。

前些年，曾有媒体找史润东录节目，来到果园一看，导演却不满意：“都是老人，没有一个年轻人，这不行。”

“有复兴，还要有传承”。史润东别名“史霸蛮”，在戏这个事上，他有一股霸蛮劲。为了让戏剧文化传承有人，2017年他发起开办田汉小戏骨培训班。

“招募令发出之后，反响平平，学生对于戏曲感到陌生。”回忆起创办之初，史润东指着柜子里的戏服，“当时我二话不说，穿起它上好妆，来到学校跟学生面对面唱戏。”

独具韵味的唱腔吸引了不少学生，一天下来，史润东招收到60余名“小徒弟”。

培训之初，史润东先跟小戏骨们讲起每本剧的故事。《描容上京》刻画了意志坚韧、不怕困难的赵五娘；《打铜锣》描绘了知错就改的林十娘……这些来源于生活的故事，无不展现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和精神，也深深吸引了这群小戏骨。

赵五娘扮演者蒋静婷，曾胆小内向，培训四年后，见谁都一副笑脸，主动问好，像变了一个人。大家都疑惑孩子是怎么“变脸”的，史润东一语道破——演绎角色需要融入进去，只有感同身受才能唱好。

不久前，蒋静婷获得“小梅花”称号。“戏精”把这看作是自己的脸面，果园戏台的荣光。外出跟人说起，他都得挺起胸脯仰着脸。

新酒酿新景

2020年疫情期间，史润东创作皮影戏短视频，宣传防疫知识，很快在网上流传开来。火爆的点击量，也让“戏精”身边有了不少因戏结缘的朋友。

田汉文化园星光汇副总经理殷浩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科班出身，对艺术很执着，也培养了不少学生学艺”。在戏剧传承方面，两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近日，两人一拍即合，想在园区里开设非遗文化馆。向更多的人不断传播戏剧文化，是“戏精”一直以来的梦想。

有梦想的“戏精”比以前更忙了。他和殷浩出资200万，在田汉文化园艺术街建立长沙县非遗文化体验馆，将长沙地区的所有非遗项目进行展示体现。“在这里可以听快板、山歌，看皮影、戏曲表演，坐花轿，玩龙狮……”史润东说。

戏窝子再次打响了名号。如今，不少当地、外地戏剧迷一到周末准点来看戏。资深戏迷光看戏不过瘾，还要上台来和演员对戏。好在史润东是个“戏坛子”，湘剧、花鼓戏、黄梅戏都能来上一段，一开口就戏香扑鼻。

也有被“踢馆”成功的时候。来人名叫杨二姐，湘西州人，家住长沙，专程带着朋友来果园看戏。她找到史润东：“你们会苗鼓吗？”史润东难得地摇了头。

杨二姐露出笑容：“那我们来跳!”交错舞步中，红绸纷飞，鼓声雷动，大受游客欢迎。自此，杨二姐时常带着自己的苗鼓艺术团来田汉文化园表演。老戏窝子，酿出了新酒。

这坛新酒也让“戏精”生出把戏剧文化做成产业的梦想。如今，随着乡村振兴大幕的拉开，在果园镇这片热土上，不少人回乡创业，当起新时代的农民，共同唱起一台振兴的新戏。

“果园啊，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