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辉

都说乡愁是一张车票，我在这头，故乡在那头。对于我这个在异乡打拼的游子来说，乡愁是家乡味儿的美食，是亲人的挂念，是婆婆“顺风”而来的爱。

前几天我跟婆婆打电话闲聊，说到地里的蔬菜，我顺嘴说了句：“家里的红菜苔真甜啊！在这边买的看着嫩，其实又硬又老，有的还发苦，一点都不好吃。”婆婆笑道：“菜园里有呢。这还不简单，我这几天找台顺风车给你带一袋来就是！”

过了两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要我去楼下接东西。我知道，又是婆婆找的顺风车到了。挂了电话，我找出买菜的小拖车去接货。果然如我所料，婆婆不止给我带了红菜苔，还有白菜、香菜、红薯片、猪血丸子、腊肉、香肠……满满当当一蛇皮袋。

司机帅哥一边帮我把袋子绑好，一边笑道：“肖姨说你买的拖车结实，拖个百儿八十斤不成问题，非要带这么多来。喏，鸡蛋你提着吧，别压坏了。姐，你好福气呢！”

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我嘴角含笑：是呢，有这样的婆婆，是我的福气呢！

婆婆的顺风情，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时我和老公刚结婚，住的出租屋，烧的蜂窝煤。最恼人的是，买的那炉子只能放三块煤，我总把握不好火候，加上瞌睡重，一觉睡到早上醒来，煤火基本上熄了。为了做早餐，我只好去附近的垃圾站捡点木条回来，用菜刀劈碎，用打火机点燃，又是吹又是扇引火，常常弄得灰头土脸。

有一次回老家和婆婆一起烧火做饭，看到灶堂里烧得火红的柴火感叹：“要能有这种土木炭引火就好了，随便一点火星就能点燃。买的木炭不知怎么回事，好难点燃。”婆婆笑道：“这有什么，下次给你留一袋带过去，能用好久。”

过了半个月，婆婆一早给我打电话，说村里有个大叔来长沙办事，她托大叔带来一袋土木炭，叫我七点去环线等着，他会在那儿路过。土木炭燃点低，就是灰重易碎，一摸两手黑，一拿扑一身灰。大叔带木炭来时还感叹：“你婆婆说你爱干净，怕灰蒙蒙的你不喜欢，这木炭都用筛子筛过了！就没见过这样仔细的人！”有了这袋木炭“救急”，我再也不用担心煤炉熄灭了。

老家离县城有几十里地，像蔬菜之类的东西又不好邮寄。平时婆婆总是惋惜，说我们要买菜吃，家里的菜吃不完烂在地里，要不是太远了，她乐意天天给我们送。这回“顺风”带货的成功，婆婆找到了“窍门”，附近几个村有跑长沙的，她都带了礼物一一去拜访，请他们方便时帮忙带点东西给我们。

有了这“顺风团”，我家再也不用买鸡蛋，婆婆总是掐着点在“囤货”快不足时“补仓”。遇上家里的鸡不下蛋怎么办？不存在的，婆婆就是买遍整个村，也不会让我们“断粮”。至于蔬菜，第一茬最好的一定“顺风”到了我们的餐桌上，让我们既省了钱，又吃到了纯天然的有机蔬菜。当然，婆婆不会白要别人“顺”，她会另给司机一份作为酬谢。有时实在东西少不好分，她就拿上两包烟，也算一点心意。

婆婆知道我喜欢吃栀子花，每年都要亲自上山去采摘。回来把花蕊挑了，洗净杂质再用开水烫过，然后用冷水洗凉，以保持自然的花香。

有一年五一节，婆婆听说我要回去，早早摘了栀子花等我回去吃。结果我临时有事没有成行，她只好四处托人带过来。看她村头村尾急匆匆地跑，邻居劝道：“肖婆子，城里什么买不到，要你巴巴地捎点栀子花去？你还得给司机十个鸡蛋，我看那鸡蛋都比栀子花值钱！”“你懂什么？买的能跟我上山摘的比么？人家能把蕊子挑了、能洗这么干净么？”婆婆手一挥，“再说拿点鸡蛋不过是表示感谢，能用钱衡量么？”

当栀子花带到了，我向婆婆汇报时，她还絮絮叨叨跟我说了这事。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她正不屑地翻着白眼，一副你不懂就别瞎说的表情。我不由噗嗤一乐。是啊，买的跟婆婆给的能比么？这里面有婆婆深深的爱啊！

投桃报李，我也会给婆婆带东西回去。四季衣服鞋袜，各类药品，还有她爱吃却舍不得买的零食。

现在，老家小镇上有专跑长沙的网约车，只要一个电话就能上门取货，我们“顺风”东西更方便了。我跟司机约好，别收婆婆的车费，到这边我来付。虽然有时东西的价值还没车费多，可让婆婆感受到我们对她的“需要”，让她的生活有意义，比什么都重要。

几个带得多的司机常常打趣说他们是我们婆媳的“顺风专线”，说我们婆媳比母女还亲。也正是这根线，把毫无血缘的我们串成了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