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

这次秦晋游之前，我从未见过现实中的黄河。作为一个中国人、一名语文老师兼历史老师，我一直深深遗憾着。

从王家大院去往枣园的路上，正打盹，猛听导游说我们刚经过壶口瀑布，前面就是黄河，立马醒了，还来不及伤痛又一次没去壶口瀑布的遗憾，就抓紧抢拍，总算拍到了。黄河如期名字一般，黄黄的、浊浊的，就那么静静地在那里，没有咆哮，没有奔腾，甚至看不见她的流淌。她很快地从车窗外闪过，我的心失落起来，这么短暂的见面啊，还隔着车窗，隔着路。

熊老师说前面还有黄河的乾坤湾，我又期待着，坐直身子，举着手机，调好模式，然而乾坤湾的路牌出现了，还有500米，可是很久过去了，应该好几个500米过去了，我问怎么还不见乾坤湾，同伴说可能刚才那个小泥沟就是，另一个同伴说，要不是她有个黄河的名字，谁会去注意这样的小泥沟。

到底不甘心，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再一次震撼了，她不是小泥沟呀，她是大名鼎鼎的天下黄河第一湾，那么美那么壮观！也是，叫着乾坤湾名字的，怎会不起眼？难道刚才的不是乾坤湾？但我反正是错过了。

既定行程之外，导游推荐了黄河画廊，并说要坐快艇。那不是泛舟黄河吗？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怎会放弃与黄河亲密接触的机会？我不加思索地报名了。

黄河边真热，我们坐着车沿着黄河一路奔驰。我一边用微信视频与女儿分享，一边享受这种畅快肆意的感觉。风很大，送来阵阵浓郁的牛羊粪味，我们戏谑这才是乡村气息，是纯正黄土高坡特有的气息。跟着黄河跑的感觉真好，明明陌生着，确是一种熟稔的踏实，难道真的是“问我老家何处寻，山西洪桐大槐树”？

一个半小时后，换乘快艇，到达黄河画廊。在船老大浑浊的晋普介绍中，我们攀上了浮雕，触摸石头滚烫的温度，仿佛触摸石头古老的历史，千万年来，水的纵刷，风的横扫，日的暴晒，经年累月，鬼斧神工般形成窟，形成龛，形成龟，形成猩猩，形成女皇……船老大指着那一幅幅叫我们想象，那是古代至高的玉玺吧，亦或民间一双双望穿的秋水，还是今天让人担忧的黄码？是五线谱，是音乐舞动的文字，是阿拉伯数字，是梵文，是天书，是累累的伤痕，是历史记忆烙下的欢愉辛酸，是光阴穿透生命的沟坎……

走到尽头，船头掉转，船速加快，河水溅起，仿佛欣喜的小孩开始活跃，我终于触到水的清凉，动力搅动起来，搅动黄河浑浊的底色，搅动我心底最深的琴弦。

终于可以漫步黄河滩了，踩上去，是泥与沙的浆面，湿硬度恰到好处地不沾脚，比海滩更软、更柔。有石头的地方，踩着更让人放心踏实。我们轻拍水面，怕惊醒它的浊，它的怒，照各种姿势的相，或蹲或立，或俯或仰，单个的，集体的。

我心满意足地回来，更让人惊喜的是，晚上居然是留宿黄河边，住在碛口古镇——九曲黄河第一镇。

傍晚登上黑龙庙，黄河的夕阳真美，仿佛霓裳舞动的凤凰的翅羽。淡淡的槐花香飘来，也许是榆花的香味，黄河水静静地流淌，透过幽幽的河水，我仿佛看到人间的悲喜，就是这一方水让这个小镇变得繁华。这是晋商文化的发祥地，黄河由北而来，湫水从东而至，船只的东西南北往来穿梭，商路遥远，曾经就是在这里汇通天下，如今只是静静淌着水，这颗黄河边上的明珠以另一种方式和另一种面貌的繁华吸引着四方的客人。累了一天的骡马、骆驼静静地吃着草，以前驮着货物奔波辗转京津等地，现在驮着小孩，驮着游客在广场转悠，像黄河水样永不停歇。原来繁华也可以这样生生不息。

我们走在石板上，走过庙宇、客栈、当铺、票号、醋店，仿佛看到鼎盛时期，晋商包罗万象的经营。起初，街道两旁开着店门，挂着很多红红的灯笼，走着走着，巷子越来越幽深，可能是疫情的缘故，光亮越来越少，我们有点害怕，不敢走，折转，走到黄河边的大道上，夜晚的繁华再次呈现。回眸再看走过的路，仿佛走过一个世纪的繁华和落寞。

到达李家小院，第一次住进窑洞式的酒店，这次秦晋游的行程差不多结束了，明天就要回湘，但今晚，我还能枕着黄河的涛声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