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儿时对过年有着发自内心的一种期盼。年藏在从头到脚的喜庆衣服里，藏在各式各样的年货里，藏在竹竿上一块块晒得油光光的腊鱼腊肉里，藏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年也藏在一系列民间风俗里。

过年风俗里，印象最为深刻的莫过于腊月二十三送灶神了。

吃过晚饭，黄昏入夜之时，奶奶早早将厨房打扫得干净，将灶台上的老式瓷砖擦得发亮，开始认真张罗起祭灶的事情。首先她将一个瓷勺装些许煤油，将灯芯的一端沁入其中，灯芯的另一端用火柴点燃，于是灶台前就出现一块小小方亮之地。瓷勺平放在一个倒扣的菜碗上端，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自制的灯架。油灯的火焰时不时摆动几下身子，苗条的身影会拉长变细，映照在灶台对面的墙壁上，如同美女蛇一般。

我和堂哥堂弟们会围在油灯旁，调皮地摆出不同的手势，看手影在墙上变幻不同的模样，这时奶奶便会略带生气模样告诫我们：你们这些小鬼不要在这捣乱，不然会惹得灶王爷不高兴的。

接着，奶奶虔诚地点燃三根香插在半截白萝卜上面，然后将其摆放在灶台上，另外燃起一双红烛，紧挨在旁边。同时，将准备的几样供品齐整地一字排开，供品中往往会有糖果，寓意着灶神能多多上言好事，来年保一家平平安安。一切安排妥当后，奶奶便会祭拜起灶神。

那时候灶台前的微光映照在奶奶的脸上，就连空气中似乎也飘荡着奶奶对灶王爷的虔诚与信仰。她闭上眼睛，面对灶台，小声地祷告着。儿时的我只觉得这一刻无比神圣，极富仪式感。至于奶奶嘴里祷告些什么，我终究没有搞明白，大抵是些来年保家人平安之类的话语吧。祈祷完后，便将早就准备好的纸钱焚烧，寓意着送灶神顺利升天。随着火光冉冉升起，似乎变幻成了灶王爷那灿烂的笑脸，也勾勒出人们祈求平安，向往光明与温暖的画面。而这样的神圣与虔诚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我儿时记忆里。

如今时代变化，老式的灶台早已不见踪影，我们家祭拜灶神的虔诚者——奶奶也年事已高，似乎连她也早没了祭拜灶王爷的兴致。现在的她时常在火炉旁呆呆地坐着，一坐就是好半天，静坐如一尊佛像。回家和她聊天时，她会时常念叨着：如今是新时代，老规矩大家都不讲究了，无灾无难才是福啊。

确实时代不同了，人们的生活习惯也随之发生改变，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亘古不变。于每一个普通老百姓而言，家既是安身之处，更是安心之所。也许灶王神才是离我们老百姓最近的神吧，他常驻我们每家每户的厨房，也永存我们的心间，祈福着家家炉火烧正旺，锅中有饭喷喷香，岁岁年年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