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青

日本纪录片《人生果实》，讲述了被誉为“当代陶渊明”的日本建筑师津端修一夫妇的隐居生活，豆瓣评分9.6分。故事耐读且值得花心思细品。上了岁数看，更能找得到感觉。

津端修一和津端英子这对老夫妇，加起来177岁。从锦瑟华年到苍颜皓首，他和她牵手走过65载寒暑。你侬我侬，他们把自己活成了最想要的样子，让彼此的人生结出了瓜枣菜蔬一般密匝充盈的果实。

草莓、樱桃、无花果、竹笋、土豆、报春花……修一与英子栽种了70种蔬菜50种水果。他们亲手开辟出开满凌霄花的红色走廊，亲手制作黄梅酱熏鱼和肉干。他们用40年光阴，将红顶平房外的院子渲染得绿肥红瘦生机盎然。英子坚持不用微波炉、热水器，只用铁锅蒸格水壶等最传统的厨具。他们的每一天都不紧不慢不着急不焦虑，从未想过和时间赛跑。

就是这样，越是认真生活，生活就越是美好。

修一做的事总是对的。为了凑齐70万日元圆修一的游艇梦，英子瞒着他典当了最心爱的和服。修一不喜欢金属勺子，英子就给他备了木勺。修一是个建筑设计师，一直想把平地变成森林，他遵从自己的内心，缓慢而坚定地前进。英子从未反对过修一的决定，总是按修一的喜好去做事，修一想做的事她都愿意支持。

他们像极了安徒生童话《老头子做的事总是对的》里的男主女主。那个可爱的老头，把一匹马换成一头牛，而后是一只羊，一只鹅，一只鸡，最后拎回一袋烂苹果。重点在他家里有个同样可爱的老婆婆：“老头子做事总是对的”。幸福的秘密就是爱，还有无厘头毋须过脑的信任。所有的答案都在默契中。

在耄耋之年的英子眼里，修一老了以后特别帅；修一也说，英子是最棒的女朋友。

有一对夫妇的性子都很刚烈。吵架吵到警察上门是家常便饭。妻子自述，结婚后，她没为丈夫做过任何事情。她特意登门问英子：怎样才能成为像你们一样的模范夫妻？英子说：“我不会去揭他的短，就是只想着他的好。因为男人都是懦弱的啊！”

其实，跟随奶奶长大的修一，从未与母亲亲近，性格“有点难搞”。英子说，“在我看来，小时候缺乏母爱的人，心里总是会有挥之不去的寂寞。”

修一和英子，酷似钱钟书与杨绛。沉静内敛的杨绛被钱钟书称为“最贤的妻，最才的女”。钱钟书离世后，她孤守尘世17年，“为这个家打扫战场。”

90岁的修一在除草后的小睡中长眠，英子含悲对修一说：“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别担心。等我的时候到了，变成了灰烬，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南太平洋了。”

87岁的英子该怎样过完剩下的岁月？她独守红顶平房，独自打理满园的蔬果树木，承担起自己和修一的两份工作。她淡定如初地给修一做可口的饭菜，做好后放在修一的照片前。供奉完，她会自己吃掉，省去再给自己做了。“稀饭也是每天早上都要煮的，可是我不爱吃......但想起他津津有味吃着稀饭的模样，我就会想煮。”

英子用修一留下的格言指导自己的生活。支撑她日趋佝偻的脊背的，是一种柔可绕指的力量，英子把两人65年来的日常波澜不惊地延续了下去，一如既往地温馨温润温暖，平淡平和平静。

英子还有女儿圣子，外孙女花子，她也爱着她们。但她最惦念的还是修一，她知道修一害怕孤单。英子对圣子说：“我不能让你爸爸等太久。”两年后她驾鹤西归。

忽然想起李子柒，那个比英子小一个甲子，清清秀秀弱柳扶风般的柔美女孩。她的镜头从一粒生涩黄豆到一滴纯手工酱油推移叠放，她把一箪食一瓢饮，把姜枣膏姜桔酱姜米茶酿成了诗，把乡野田园的劳作演绎成了艺术。

李子柒和修一、英子都选择了归园田居。不过年轻的子柒比较适合短章抒情，小姑娘铺垫的每一个章节都透着清新活力秀美；修一和英子更适合长篇叙事，需要阅尽沧桑花费一辈子用心用情，才能讲好这个平平淡淡的故事。

津端修一爷爷和津端英子奶奶完完整整经历了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完完美美采撷了人生果实，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