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燕

小时候最向往的端午节不是包子、粽子，而是龙船赛。

“五月五，龙船鼓。”不到五月初五，龙船就开始下水试划，鼓声从远处传来，如一根丝线，牵动着我们小孩的心。

划龙船的地方叫东山，此地并没有山，而是挨着河边的一个渡口，隔我们家大概十里地，却阻挡不住我和发小银子一同步行前往的兴致。

河堤旁青砖黛瓦，河堤上绿柳成荫，人山人海，有戴着草帽前行的，有打着伞驻足的，也有的干脆什么也不戴，任白白的日光倾泻在头上。远看河堤上移动的人群，着各色衣裳，就如诗歌平仄的韵律在跳动。我和银子也随着人流移动着。

河中央是长长的龙船，平稳地浮在蓝天白云下、碧水绿波间。赤龙、青龙、白龙、黑龙、黄龙等一字铺开，船上的桡手着船身同样颜色的衣服，更显得鲜活亮丽。

龙舟赛马上要开始了。人群在慢慢地涌向终点的河堤旁，只等枪响后把自己的呐喊助威声挥洒。掌舵的人双手持舵，向前微倾。船上的桡手们右手持桨顶端，左手持桨中央，斜斜地、默默地静立。鼓手两手高举鼓槌，脚抵住木船，身子微微地向前倾。河中只有水在兀自流动，流过了几千年，依然还是波光粼粼；岸上只有风在不断吹拂，沙沙作响，诉说着端午龙船的古今；日光倾泻下来，似乎只剩堤旁的房屋、堤上的柳树静立着，嘈杂的声音没有了，堤岸上里三层外三层，紧张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人心中。

“砰”的一声枪响了，各色龙船如离弦之箭，逆流而上。堤上吼声阵阵，水中皮鼓咚咚，船上号子不断，声声震耳，声声又拍击着河堤，河堤似一面巨大的龙船鼓，回声震荡；人的内心也成了一面龙船鼓，咚咚地敲击着，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飞速前行的船只跑起来。

舵手立于船尾，身体稍弯腰前俯，两腿前后开立成弓步，两手握住船舵，眼睛注视着远方终点的标杆，生怕偏离了方向。他的身子也向前倾，后腿同时向后用力蹬，似乎踏着某一个机关，每踏一次，船就跑出好远！虽然他并没有击鼓、划桨，但是方向把握好了，龙船可以用最短的时间跨越最长的路，不偏离。

还有鼓手，上身向前微倾，双腿向下微蹲，双手各持一把鼓槌，每一只鼓槌都凝聚着力量，每一次击鼓都会颤抖着鼓面，每一声吆喝都会带来更大更急切的吆喝声！双槌齐下，气势磅礴；双槌齐上，威风凛凛！

桡手缺一不可！桡手们端坐在船中，脚尖抵紧前面的隔板，躬身向前，一手握住桨把的顶端，一手握住船桨靠近桨叶之处，高高举起，又紧挨着船身处快速而深深地插入水中，往后用力一翻，如同往后把一锹锹挖的土向后一甩。一挥桨，一插桨，一抽桨，动作整齐划一，似乎是一根绳子牵着一船的人，连号子声也似乎从一个人身上发出的。坚实的肌肉随着动作一起一伏，黑黝黝的脸庞上布满了水珠、汗珠，反射着太阳光辉。百桨翻飞，百舸争流，百人的号子吼起来，水花四溅，船行如箭！

快要接近终点了，只见赤龙和白龙不相上下，赤龙时而在前，鼓声刚停一秒，白龙急忙赶上，一前一后，你追我赶。此时只见赤龙的鼓手鼓点更急，桡手的桨如同机器一般整齐，舵手摆直了船舵，桡手们低头用力，仿佛一抬头会浪费一秒！不！半秒！终于，赤龙以一秒之差胜出！

鼓声一停，周围的欢呼声、呐喊声、口哨声，声声飞扬，又洒落在碧波里，河水激荡，声声不息！

不记得是谁说过：千人同心，则得千人之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舵手、鼓手、桡手都是龙舟的一桨，桨动而舟行，桨齐而舟快！或许每个人的力量不同，技能不一致，龙舟上，不管你是哪一桨，都要学会放下自我，找到团队中的同一个频率、同一个节奏，凝聚同一条心，砥砺才能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