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青

每天给鸟们投食，是竹哥的日常功课。

一只5寸白瓷盘，被他用一管泡沫胶，稳稳当当地粘在阳台窗外的空调架上。每每临近饭点，他会往锅里多添一捧米。饭熟了香了，他舀出拳头大一个饭团，兑上水，均匀地撒在瓷盘里。

方框正格的空调架，恰恰好地成了鸟儿的餐台，为叽叽喳喳的小食客全天候开放。前来就餐的，是一拨又一拨会飞的毛孩子。麻雀、斑鸠、八哥、白头翁，你方吃罢我登台。

城里的麻雀是十足的怀土“小人”， 它们是鸟界的草根，养活自己不难。这群小不点，整年都宅在同一座城市，从不曾把眼光投向诗和远方。消息灵通的它们，自然不会错过竹哥提供的免费美餐。

把守着瓷盘不肯走的，一定有斑鸠，从来没人宠过它们，它们也从不稀罕。小家伙总是歪着一颗圣女果大小的脑袋，抻长细细的脖颈，啄一颗饭粒便抬一回头，直把腰身撑得滚瓜溜圆。

披一袭黑色大氅的广东八哥，尖尖的嘴巴上涂了一层浅黄，它俯身扒拉几粒饭，便警惕地扭动脖子四处张望。吃饱喝足了，八哥会用有力的爪子钩住脚下的铁架，默默地朝南伫立。看到它乌黑油亮的脊背，我心下思忖，北漂的它这是在远眺它的原乡啊，千万不要惊扰。

因白肚皮白面颊得名的白鹡鸰，喜欢沿着宽不过10厘米的空调架，这头跳到那头，翘起的尾巴也跟着上下左右急促地摆动，好似患有鸟儿多动症。小家伙性子特别急，但凡被人捉到，必定撞笼，从来养不过夜。它们在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露过脸，被迅哥儿唤作“张飞鸟”。鸟界的张飞，打起架必定以命相搏，决不走过场。

这天我想拍张超级微距的鸟图，隔着玻璃窗实在模糊，轻轻拉开，果然清晰太多。可毛孩子们警觉得很，蹲守小半天看不到一只鸟过来。乏了，低头拨弄手机的档口，一只白头翁来了，抬头，它忽愣拍拍翅膀飞了，半空中划出两道白里带花的弧线。

又一天，端坐在窗前的电脑旁，忽听大颗的雨滴急急砸在遮阳棚上，眼前黑了屏，窗外暗了一片。抬头一瞥，一只八哥扑棱棱腾空飞起，继而盘旋，羽翼下堆积了一重阴晦。

初春的清晨，被一阵紧似一阵的啾啾声唤醒，叫声全不似往常那样婉转悠扬。循声望去，那只黄嘴巴八哥贴着窗，用它尖尖的喙“笃笃”地敲击着玻璃。瞬间，人和鸟就对上了眼。这黑不溜秋的哥们瞅着我，分明在说，我饿了，快给点吃的吧！

待这些不是家养胜似家养的雀儿，竹哥远不止施把米，搁杯水。他会切下卤猪肝的边边角角，会把腰花剁得细碎如泥，会把墨鱼骨头磨碎拌在米饭里，说是给鸟们补钙增加营养。其实潜台词是：不让雀儿给咱家的伙食打差评。

每年4月1日至7日，是湖南爱鸟周，放眼皆青绿。每到这段日子，我会和组织一起走上街头宣传爱鸟护鸟。在岳麓山鸟语林，在烈士公园秋岛猴岛，十二中、浏正街小学等校的师生会向市民宣讲，劝君莫打阳春鸟，子在巢中盼母归。愿我们这座山水洲城，不只是人类宜居，也是鸟儿们的福地和天堂。

每到春天，花儿簌簌地开，青草沙沙地长，鸟啼虫鸣弦歌不绝。会飞的毛孩子最傲娇，只因为整片天空都是它们的呀！

在我家窗外的餐台，鸟儿雀儿们用清脆的“啾啾”“嘎嘎”“啭啭”，以独唱重唱合唱的专场，歌咏这个美妙的春季。

鸟儿的歌唱，是春天最妥帖最应景的文案。